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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拐角离开,进了巷子,穿堂风寒冷刺骨。

两个小男孩戴着卡通棉帽子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男孩举着冻红的手,“哥哥,这个给你,你快吃,不然回家妈妈又要说你了。”

“你吃吧,哥哥不要。”

“你快吃嘛,我回去也会再和妈妈说的,她不能这样偏心,但是妈妈不一定会听我的,上次我绝食抗议也没有效果,所以哥哥你快点吃,我怕你今天又吃不到!”

烤红薯成功被弟弟塞进了哥哥嘴巴里。

“你也吃。”

两个小男孩相视一笑,拉着手飞快跑进了另一栋楼的楼道。

柳灿站在原地,只觉得烤红薯留下的香味和寒风一起从他身体里穿过。

在那个间隙,他好像理解了柳笙空洞眼神其中的含义,也理解了柳笙转过身去的无尽委屈。

小时候的柳笙是很可爱的。

粘着他咿咿呀呀地要把好东西给他分一半。

两人牙疼时期被禁止吃糖,柳笙为了解馋,偷偷拿到一只棒棒糖都要摔在地上摔成碎的,两人再拆掉包装分着吃掉。

只要听见别人说他哥哥不好,柳笙就撸起袖子要去跟人打架,被人欺负哭得冒鼻涕泡,回来也要扬着小脸,逞强说没关系。

哥哥真好这句话,年幼的柳灿听过很多很多遍。

一张床一起睡,一个秋千一起荡,一块蛋糕一起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从什么时候起柳笙变得不可爱了?

是越来越精致的五官,是张扬真诚的性格,还是学习乐器的天赋?

在距离两人爆发争吵彻底决裂的很多年后的今天。

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答案才慢慢盘旋回柳灿的脑海中。

不是柳笙不可爱了。

柳笙一直是可爱的,是值得被爱的,那些都是难能可贵的优点。

反而是他,被突然天降的亲生母亲和外界的事渲染得不干净了,他只会做比较,所以他失去了一个很可爱的弟弟。

*

两人到了楼上,柳笙还呜呜咽咽的。

他把脑袋闷在蒋昱怀里,很轻很轻地说:“其实我只是想不通,即使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变质的,因为我不会想抢走任何人应得的财产。”

大概是怕蒋昱不相信,也怕以前自己骄纵的模样不值得被相信。

柳笙又抬起头红着眼眶补充着:“我说的是真的....”

蒋昱用钥匙开门,把人带进去,才用手强硬地抬起柳笙的脑袋,去吻柳笙的唇。

他吻了一会,看着柳笙的脸色慢慢变得潮红,于是把人又抱到沙发上坐着。

“笙笙,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脑子长在他们身上,我们不能左右任何人,只能管好自己。”

“哦....”,柳笙没太听懂这番话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联。

但他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像个小笨蛋一样重复着蒋昱的话:“我们管好我们自己...你要管好我....”

当天晚上,柳笙做了一个恍若真实的梦。

梦里没有人管他,他一直被留在那家又小又破旧的私人医院里面。

晚上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那,他什么都看不见,蹲在墙角里,经常听到一些诡异的风声,让他惶恐不安,精神失常,风声鹤唳。

很快,他便瘦得脱相,穿着一身不干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他变得偏执,变得绝望,终于经受不住混乱的思绪,浑浑噩噩地从那家私人医院跑了出来,倒在大片血泊中。

柳笙慌了,挣扎着想醒过来,梦魇却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梦境难平,万事失意。

他不安了很久,身体腾到万米高空又猛地下坠,他无法着陆。

醒来的时候,柳笙漂亮的脸上布满因情绪激动失措而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

他的声音有点哑,叫了一声蒋昱。

彼时正值凌晨三点多。

蒋昱正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深邃的面部轮廓掩在黑暗中。

柳笙很轻地用手擦掉脸上的泪,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翻动身体,静静望着窗户发呆。

在梦里,他被车撞的地点就离这里不远,或许站在这栋楼的天台就能看到那条街。

不知道他死了以后有没有人替他收尸。

也不知道他死后会去哪里。

如果变成星星,有人会去找他变成的那颗星星吗。

房间太冷了。

即使开着新安装好的空调也太冷了,柳笙脸色苍白地想。

他受不了,心脏疼得快要窒息了,他小幅度转身钻回蒋昱怀里。

蒋昱在睡梦中很自然地抱紧他,用潜意识轻轻拍着他的背。

拍了良久。

柳笙又慢慢弯着眼睛笑了。

至少在现实里,他笃定会有人去找那颗星星的。

*

寒假期间蒋昱照常出去挣钱。

他在大学期间拿满了奖学金,各项成绩优异,绩点又高,在秋招的时候就签了一家大公司,一放假就去实习了20天。

等实习结束,他又去做家教,说是实习期的工资太低了,不够养家。

天气很冷,柳笙心疼得要命,他提议了很多次叫蒋昱不要去了,他们可以一起出去玩一玩,度过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假期,毕竟他还有很多存款,光那些存款都足够他们用大半辈子。

但所有提议均被蒋昱否定,提到钱蒋昱就会沉默,不会对他生气,却也完全不接受用他的钱。

柳笙又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在某天晚上被折腾得浑身酸软的时候,故意借机发作。

他嘟囔着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大男子主义呢,这样可不行,这样会很累的。”

蒋昱把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用手贴着柳笙的小脸,“养自己老婆,不是应该的么?”

“自己老婆....”,柳笙第一次听这种话,猛地瞪大眼睛眨巴着。

看上去还是像个漂亮笨蛋。

蒋昱笑着摇摇头,起身去客厅给柳笙倒温水。

过了半晌,柳笙才又急切地嚷嚷:“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让两个人的生活越来越好,之前我失忆了什么都没有需要你养着我,现在我有钱了你还养我,那我多像累赘啊,万一等你累了,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啊?”

蒋昱把盛满水的杯子放在床头,轻轻点了点下颌,似乎颇为赞同。

“是累赘,不过老公不嫌弃,在床上多还几次,不给你算利息。”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柳笙一脸羞愤,用被子捂住脑袋闷声控诉:“满脑子黄色的坏人!”

当天的抗议和建议还是以失败告终。

于是自从那天以后,柳笙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看工作信息,也每天在家里折腾着做饭,筹谋着怎么能让蒋昱的工作和生活再轻松点。

过年前一周的时候,柳笙正在家里睡懒觉,门突然开了。

蒋昱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带着满身风雪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今天休息,带你出去玩。”

柳笙惊讶地瞪大眼睛,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又冷得嘟嘟囔囔委屈道:“你怎么不早点说,我没有准备,我还没刷牙呢!”

蒋昱按着人把睡衣套上,又回到卫生间把牙膏挤好,对着柳笙说:“张嘴。”

“老公你要给我刷牙吗?那多不好意思呀!”

蒋昱捏着他的脸,看他笑到咧开的嘴角,忍不住逗他,作势要放下牙刷,“那就算了。”

“别呀,我脸皮厚,我好意思的”,柳笙赶紧拿住他的手,把脸往前凑,很配合地摇头晃脑。

洗漱完,柳笙抱着蒋昱亲了一下,发出“啵”一声响。

他笑得甜腻,在那很开心地喊:“刷完牙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给老公亲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