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先生不用急着回答，可以先听我说完这个假设的附加信息。”
甘锦没有等伏念回答完就紧接着说道：
“我所说的国家被灭，不是陛下灭六国这样的吞并，战俘放归、不毁农田……而是烧杀抢掠，竖壁清野——毕竟我刚才说了，敌人是不择手段的。”
“伏念先生难道想说不会有这样毫无人性的敌人？只可惜北地狼族已经被家师屠尽，否则真该让先生去看看那些用秦人的骨头做成的器皿。”
伏念当然不可能天真到以为这世上没有恶贯满盈的坏人，但人骨制成的器皿……还是有些超出了这名在儒学教育下长大的大当家的想象了。
不过……
“屠尽？”
“很奇怪吗？不过是以直报怨罢了。北地狼族哪次南下不想对我们赶尽杀绝？之所以没成功只是因为实力不足罢了。纵然如此，与北地接壤的村庄也往往被烧杀抢掠、屠戮一空。”
甘锦摇了摇头，不再回忆那些伤心事：
“说回刚才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伏念先生打算如何应对呢？依旧是奉守正道直至身死吗？”
“孟子曾言：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但当抉择的主体变成一个国家的时候，伏念先生是否会舍一国百姓之生，取自己心中之义呢？”
“伏念自然不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伏念先生刚才又为何拘泥于圣王剑法，直到落败也不改呢？”
伏念沉默了会儿，朝甘锦行了个礼。
眼看论剑即将进入收尾阶段，乔松转头看向蒙恬王离：
“你们二人保护好大公子，艨艟仓库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过去看看。”
随后，乔松只来得及和扶苏说了一声就匆匆离去。
走出小圣贤庄，乔松有些焦急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斜对面的巷子，巷子口有一个穿着麻衣的老汉正在靠墙休憩。
“刘方。”
“嗯？！啊，您来了。”
刘方眯着的眼睛撑起一条缝，捂着嘴低声道：
“司徒万里已经被拿下，朱家堂主正等着您呢。”
“嗯，带路吧。”
跟着刘方一路来到农家据点，乔松在门口就听到了司徒万里那带着悲愤和不甘的叫骂声，
“你们居然背叛我？！”
司徒万里的表情有些扭曲，身上捆着绳索，被几个原本属于四岳堂的农家弟子看着：
“朱家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舍弃我而跟随他？”
“司徒老弟，有句话你说的没错，只可惜你只记住了一半——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看着司徒万里那副不服气的模样，朱家就知道他完全没听进去。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原来如此！”
没想到司徒万里又突然喊了起来，让朱家皱着眉继续待在他身边观察。
“原来如此！朱家你早就对侠魁的计划有所不满，于是假意配合，暗地里却偷偷发展人手……我只不过是撞上了，提前暴露了你的狼子野呜呜呜——”
朱家见乔松来了，直接用一块布堵住了司徒万里那张随意编排的嘴。
“国师大人。”
看到乔松到来，司徒万里显然更加激动了，一个劲地在地上扭动挣扎。
“朱家先生。”
乔松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不再关注：
“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准备妥当了，有百鸟的配合，六万农家弟子都聚集到了桑海城周围，此时城中也有千余之众。”
“嗯，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争取毕功于一役吧。”
朱家犹豫了下：
“国师，反秦的势力并不止有这点人，别的不说，侠魁此时还在大泽山，贸然暴露是否……”
“谁说你们的侠魁此时在大泽山？”
在朱家有些震惊的目光中，乔松转头看向小圣贤庄的方向：
“先生终究是外姓，田氏才是农家的权利核心，事关如此重大之事，两位不过是用来吸引我注意的弃子罢了。”
说到这，乔松瞥了眼地上的司徒万里：
“别人开什么价码都敢信，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那个价。”
司徒万里气得眼睛直欲喷火，朱家却一脸感慨：
“你连燕丹开的价码都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如今燕丹已经把当年青龙计划的残党全部召集起来打算刺杀扶苏。这些抗秦的力量一旦消失东皇太一的计划就再难实现了，所以他一定会关注着这边，我也会借这个机会东皇太一引出来。”
任何计划都需要实施的人，避世的行为确实让阴阳家消失在很多人的视线当中，但也导致阴阳家的人数很少，更不用说之前蜀山还折损了一批，骊山又损失了一批。
“到时候大公子的安危，还要请朱家先生关注一二。”
“这一点不必国师多说，我也晓得。”
说到这，朱家顿了顿，看向乔松：
“国师，那些作物培育得如何了？”
“都在茁壮成长，再有一年就差不多能足够分发到各郡县的量了。”
乔松伸手入袖中，摸出一颗烤红薯，递给朱家，
“朱家先生来一个吧？”
朱家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伸手搓了搓上面的灰，掰开之后露出一片橙黄色的内里：
“好，好……海外果然物产丰富，有了这些作物，天下饥民至少能减去半数！”
取下脸谱一口咬下，甘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感受着这食物中的能量，朱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朱家先生要再尝尝其他两种吗？”
乔松手中又多了一根烤玉米和一颗烤土豆。
“不了不了，一个足以顶饱，再多吃就浪费了，给这些弟子们也吃一些吧。”
朱家把手中的红薯啃完，重新戴上脸谱，把红薯、玉米和土豆分给周围四岳堂和神农堂的弟子，自己看着司徒万里：
“司徒老弟，你也看到了，国师就是用这些东西收买我们的。”
司徒万里被堵着嘴巴，眼中满是不信，朱家也不再与他多费口舌，看向几名弟子：
“等会儿吃完了记得把他带回去关押起来，他毕竟是一堂之主，要以炎帝诀审判他。”
“可是……堂主，炎帝诀由六堂决议，其他几位堂主不都是……”田氏的人吗？
“今日之后那几位堂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到时候六堂推选的堂主自然都是我们的人。”
朱家摆了摆手，让那名神农堂的弟子恍然大悟。
毕竟不是当饭吃，只是让大家切实地感受到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并非虚幻，农家弟子们很快就吃完并处理好司徒万里。
“国师大人，那我们这就出发了。”
“一切保重。”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