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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丁三回答,她便示意身后的侍女红云呈上几卷文书,丁三的眼神随之凝固。

那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他与家人签下、象征着他们命运被绑定的卖身契。

面对这样的选择,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矛盾。

【智者应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丁三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智大勇的人物,但显然深谙此道。

沈婧清听完宋氏与丁三的交涉,不禁啧啧赞叹。

“看看别人家的父亲,真是让人羡慕!”

她的评论带着几分稚嫩的感慨,浑然不觉其中的复杂。

宋氏暗自摇头,孩子的世界太过纯净,哪里懂得成人世界的暗流涌动。

丁三的选择,又岂是仅仅因为家人的牵绊?她早就洞察,丁三的心机深沉,即便身为沈缜的随从,其智慧与手腕早已超越了主人,只是受限于卑微的出身,若非如此,也许他的成就会远超沈缜。

“按约定,让他带领全家离开京城,永不复返。”

宋氏的声音平和而坚决,对陈海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若是违抗,我不能保证他家人的安然无恙。”

随着八月节的欢庆余温尚未散去,沈缜的病情却急转直下,从勉强支撑的虚弱到彻底卧床不起,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言语都成了奢望。

连御医也无奈地摇头,表示回天乏术,只能看着曾经威严的侯爷逐渐衰弱。

宋氏含泪目送御医离去,随后,她带着沉痛的心情,将这个噩耗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竟是因与女儿的决裂而病倒,心中的悲痛与日俱增,身体也随之每况愈下,如同被无形的刀锋缓缓切割,苦不堪言。

得知爱子病情急转直下,她的心犹如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步伐蹒跚地迈向那宁静而翠绿的杏花阁。

园中的竹叶在微风中窸窣作响,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忧虑与不安。

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曾经那个英姿勃发、笑颜如春的儿子,如今却形销骨立,躺在床上,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留下一片空洞,嘴角还挂着不经意的涎水,显得格外无助。

老太太的心仿佛被重锤击碎,痛楚化作泪水,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最终无法承受这份悲恸,竟晕厥过去,沉入一片无意识的黑暗。

宋氏急忙上前,眼中噙着泪花,强忍心中剧痛,再次派遣侍从急召太医,为昏迷的老太太把脉问诊。

一时间,整座侯府被浓厚的药草香气所萦绕,这香气里夹杂着焦急与祈祷,似乎也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京城之内,庆元侯沈缜的病情并未引起预期的广泛关注。

人们的目光,更多地被另一位风云人物所吸引——平宁长公主。

她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入驻静心庵,为病中的苏太后念经祈福。

这一举措,在京城掀起了新的波澜。

自她严厉惩治驸马及当众训斥御史之后,那位历来以温柔贤惠着称的公主,形象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舆论四起,指责其滥用权势,行事嚣张。

更有人将苏太后病情的加重,间接怪罪于她的头上,尽管这种关联显得牵强且不公。

这一切的背后,似有忠勇公府若隐若现的影子,他们借机既为自己的儿子出气,又企图转移公众对其家族负面新闻的关注。

面对种种非议与误解,平宁长公主并未多做争辩,只是默默整理行装,带着公主应有的庄严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前往静心庵。

这座历史悠久的庵堂,曾是宫廷纷扰之外的一片净土,而今,却成了公主避世修行之地。

沈府之中,庆王妃携着七殿下亲临,欲接沈婧清同赴静心庵。

宋氏见状,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明白此行的重要,便安排红玉为沈婧清换上适合的服饰。王妃见宋氏一身素雅,不复往日的华美,不由得关心询问侯爷病情,宋氏的眼眸中泛起层层哀伤,用帕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滴,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马车启程,七殿下却始终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这情景让同样身着鲜红衣裳,活似一团跳跃火焰的沈婧清倍感好奇。

【这位皇子,心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烦恼呢?】

她暗自思忖,不时侧目望向他,眼里满是不解与关切。

王妃向来对男子愁容满面的模样嗤之以鼻,她纤手微扬,作势欲给七殿下一个“亲切”的教训。

而七殿下仿佛对此类“亲密接触”习以为常,竟不闪不避,一脸坦然。

“稚龄之年,何来如此沉重的愁容?速速给我一扫阴霾!”

王妃声色俱厉,言辞间满是威严。

七殿下闻声,急忙堆砌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沈婧清目睹此景,忍俊不禁,心底暗想【这笑颜可真是比乌云密布还要让人压抑啊!】

摆脱了王妃那看似严厉实则满含关切的掌握,七殿下转而轻柔地捏了捏沈婧清那如玉般温润的脸蛋,幽幽叹息:“昨晚夜访慈宁宫,向皇祖母请安时,老人家念叨我已至启蒙之龄却还未入学堂,更责怪母后对我的学业有所怠慢。”

王妃不屑地哼了一声:“若真让你踏入书海,怕是你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便要随风而逝了。有人替你忧心学业,岂非幸事一件?”

七殿下沉默不语,心底明了王婶言之有理,但那份被指责的滋味仍旧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区区小事,何至于此?”

王妃诧异非常,平日里这位侄儿总是大大咧咧,何以区几句皇太后的责备,便让他如此消沉?

七殿下扶额沉吟:“不仅如此。皇祖母言及自身旧疾难愈,欲为太子兄长提前选妃,以喜事冲灾。”

沈婧清闻言,眸光一闪,心中诧异【太子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孩子,岂不是应洁身自好,静待时光流转,与双双姐姐共结连理?】

抵达静心庵,面对平宁长公主,王妃依然对苏太后急于为太子选妃之事百思不解。

平宁长公主手持花剪,细细裁剪着杜鹃枝叶,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无非是利用他们年幼无知,易于摆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