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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醒的小崽子先是有一瞬间的迷惑,随后像一张弓箭似的弹起,面露惊恐。

“娘,我不是故意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从柴房跑到这里来的。

他怎么上了娘的床?

偷偷瞧娘的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苏顺年从床上滑下来,可怜巴巴的认错,“对不起啊娘,我下次不会了,你能不能……”别打我。

一块带着凉意的布粗鲁地从他脸上擦过,然后被丢进水盆里,溅了一地。

杨溪揉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弯下腰和他平视,语气温和,“以后你就睡床,之前是娘不好,娘向你道歉。”

刚被像擦地板似的擦了一圈,眼冒金星的苏顺年愣怔怔地点点头。

娘好温柔啊!

走神的小东西被杨溪扯到厨房喝粥去了。

另外一碗粥在交到苏迎岁手里前,被杨溪轻轻啜了一口。

在苏迎岁一言难尽的眼神里,她坦然地朝他笑了笑,“吃吧,没毒。等会儿我带年儿出门有点事,你自己在家里乖乖的。”

乖乖的?

苏迎岁拿着手里温热的粥,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被当成孩子照顾了。

但随即他就被自己的念头逗乐,险些笑出了声,尽管这个女人不知什么缘故,有点失常,但怎么可能照顾他呢?

他的不幸里,有一半是来自她。

假惺惺!

但他还是喝了这碗经杨溪“试毒”的粥。

毕竟家里还剩多少东西,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撑不过三天。

到那时,他得有力气护着顺年。

杨溪不知道苏迎岁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她正领着苏顺年朝村长家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人她便甜甜的打招呼,同时把村长家的孩子欺负了苏顺年的事叨叨一遍。

原身人缘并不好。

但她平日喜欢虐待苏顺年是出了名的。

如今见杨溪突然拿苏顺年说事,不少人心里犯了嘀咕。

之前这种事可不少,杨溪何曾管过一次?

他们自己的孩子也没少拿苏顺年撒气,但因为杨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少人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如今这迎岁家媳妇儿气汹汹地朝村长家里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多嘴的女人三言两语把话一传,村里就沸腾起来,甚至越说越离谱,几个家里没活的端着碗就跑去凑热闹。

“笃笃笃……”

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微胖的妇人把门拉开,面色不虞。

“有事吗?”

大清早的就来敲门。

杨溪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秋清姐,早饭用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秋清点点头,示意她进来,“是来找我夫君的吧?迎岁家的,你先坐坐,我夫君和婆婆还在用饭。”

“不必麻烦了,”杨溪把身后的苏顺年露出来,“我是来找你们家胖墩儿的,昨天我家年儿跑出去,被他撵进了荆棘地里,这事总得要个说法。”

她依旧是和气的,淡然地站在那里,瞧不出情绪。

苏顺年却神情十分古怪,他想挠头,止住了动作,脸凭空发红发烫。

心里是止不住的欢欣雀跃,娘叫他年儿,还说是“我家年儿”,娘是不是喜欢他呀?

李秋清诧异地看了她两眼,却还是应道,“我叫他来问问先,迎岁家的,你喝口茶。”

她不高兴儿子被说,但要是胖墩儿真的以大欺小,那必须好好教育。

胖墩儿还在被奶奶哄着喂饭,李秋清进去把事儿一说,立刻引来一顿骂。

“怎么可能?我乖孙那么懂事听话,马上要去进学的,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三岁小孩?”

“你别没事找事,就算欺负了,他家残废男人难道还敢说什么?”是李秋清的丈夫,也就是这个村的村长,斜着眼看看自家婆娘,很不满。

“就是,我家乖孙欺负他,那是给他面子,你把人轰出去好了,别来耽搁我乖孙吃饭,来,奶奶给你喂,啊——”

被护得死死的胖墩儿先是不满地看看自己娘,随后小胖手拍掉了奶奶手里的菜。

“我才不吃白菜呢!肉呢?肉都是我的,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把肉藏起来了?”

细嫩的白菜叶掉在地上,沾了灰。

胖墩儿奶奶弯下身把白菜捡起来,放在嘴里砸吧砸吧,笑眯了眼,“好好好,乖孙要吃肉哦!”

李秋清看着全家一直对她这个“外人”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人家不是无的放矢,但家里人的态度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再走出来,李秋清很心虚。

“迎岁家的,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家胖墩儿确实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你看行不?”

杨溪没聋,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见苏顺年听到“残废男人”几个字时,眼里迸发出的浓烈仇恨。

她笑了笑,不急不缓地抬高了音量,“嫂子没做错事,干嘛道歉,我也不是无理取闹,就俩孩子的事,小事儿啊,叫胖墩儿出来给弟弟道个歉,以后还是朋友啊!”

李秋清想叫她小点声,屋里她的丈夫和婆婆已经横眉竖目地出来了。

“迎岁家的,可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来我家里找茬?”村长脸上带着极致的不屑,显然情绪很差。

在他看来,苏顺年一个没爹娘管的小孩,打便打了,还不依不饶,大概是这妇人没米下锅,想来讹点东西。

“村长费心,家里还有口吃的,只是我家顺年伤成这样,村长不觉得该给个说法吗?”

杨溪礼貌地微笑着,温文尔雅,仿佛脾气极好。

见杨溪并不凶恶,那胖墩儿奶奶立刻嚷嚷开了,“打便打了,你家孩子技不如人怪得了谁?小孩子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乖孙那么聪明能干,打你家那小畜生怎么啦?”

杨溪点点头,把村长家大门拉开条缝。

门外,偷听的妇人们险些摔进来。

杨溪不管这个,见观众到齐,眼眶一红,像是被逼到了墙角,走投无路,“那要是有本事,打回去也没关系咯?”

“没关系,反正各凭本事的事儿,凭啥要我家乖孙道歉?”

老太太上下嘴皮翻飞,口水都溅出来。

门外不少人心里啧啧两声,极不舒服。

仗着是村长家的,他们得罪不起,就嚣张地欺负别人家孩子,真是无耻。

但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人情世故,开罪了村长没好果子吃。

不过,杨溪却没打算息事宁人,她红着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没天理啦,你们一大家子欺负我男人行动不便!你们还要打人?我一个妇道人家……”

不知哪里冒出来一根藤条,被她甩得猎猎作响,偏生她哭的惨,叫的尖。

嘈杂的打斗声和杨溪的哭骂声源源不断,听起来就是村长恼羞成怒,还对杨溪一个女人动了手。

门外偷窥的不由得对杨溪心生同情。

这也太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