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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来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大风暴马上就要刮起来了,如果到时候还干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那就是真正的蠢蛋了。

第二天,李东来就骑上自行车来到了王五爷的大院,把自己的意思隐晦的同王五爷提了一下。

王五爷有些迟疑,他跟阎埠贵不一样,阎埠贵是教师,每个月都能领工资。

他现在全靠收废品的生意拉养活大院里的十几个老兄弟。

不过,王五爷和那些大院里的大爷们,本身就是草根出身,大部分人都被划为了贫民或雇农,即使大风来临,对他们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而且,他们还有顾家的照料,就算是出了事情,也可以及时解决。

李东来也没有再规劝,只是叮嘱他要小心一点,便骑上自行车回了四合院。

今天他要带丁秋楠去团结湖医院做孕前检查。

做孕检最常见的手段就是照b超,也就是照x光,x光其实一种比较古老的医疗设备了,在一百多年前已经出现在国内。

据传,苏杭的浙医二院在建院的时候,就配置了x光机,只是价格比较昂贵,照一次需要一根金条。

能够使用x光机的,自然只能是那些江南富商。

现在到团结湖医院照x光机,是不用花钱的,李东来向收费处出示了公费医疗保障薄,收费员在上面画了两个圆圈,然后撕下一条票据递了出来。

“x光室在北楼的二楼,那边楼梯比较高,这位同志肚子已经很大了,你作为家属要扶着点。”

“谢谢了!”

李东来扶着丁秋楠沿着水泥路,往团结湖医院的北楼里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这不是李东来医生吗?”

李东来搀扶着丁秋楠,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穿白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面带惊喜的看着他们。

李东来并不认识这位小医生,疑惑的问道:“你是哪位?”

小医生快步走过来:“我姓章,是黄教授的学生,您可能忘记我了。我前阵子去轧钢厂医院听过您的课。”

李东来这会也想起来了,当时他给医生们做医患关系培训的时候,团结湖医院确实也派了人参加。

这个小医生似乎正在其中。

只是……

李东来上下打量他,惊讶道:“章书华,是不是?”

“对对对,我就是章书华,您在讲课的时候,还点过我的名字。”

“你好像瘦了……”

章书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现在成了这里的住院医了,工作有点忙……”

他的言语中不无骄傲,团结湖医院是大医院,每年有很多医学院的毕业生想留在这里,能够成为住院医,就说明他已经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

章书华看到丁秋楠大着肚子,欣喜道:“李老师,师母这是来做检查的?”

一句“老师”让李东来有些诧异。

不过想了一下,他就释然了,章书华听过他讲的课,按照这年代的说法,称一声老师倒不为过。

“是啊,已经八个月了,已经办了手续。”

看到李东来手里的b超条子,章书华笑道:“老师,你一定是在门诊处找坐班医生开的单子,是不是?

走走,我女朋友母亲是医院里的妇产科专家,今天正好在后面的楼上坐诊。

我请她帮师母瞧瞧。”

面对章书华的好意,李东来也没有办法拒绝。

毕竟丁秋楠怀的是双胞胎,再谨慎也不为过。

有章书华陪同,整个事情办理得很顺利。

章书华的未来岳母童医生帮丁秋楠把了脉,确定她怀的正是双胞胎。

拿到b超单子,看着上面两个可爱的小人儿,李东来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了血脉的羁绊,他对这个世界更多了几分认同。

丁秋楠抚着肚子,静静的看着李东来,她心里喜滋滋的,能够为爱人生下两个可爱的宝宝,对她来说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在随后的几天里,由于项目组完成了任务,新的项目暂时还没有选定,京城大学给李东来的项目组放了几天假。

李东来就整天陪着丁秋楠,同时丁母则开始准备小孩子用的东西。

小衣服,小棉裤,红肚兜,红包单之类的,大包小包的往李家送。

李东来在旁边打趣道:“妈,你再这样下去,丁老头该生气了。”

丁母把叠好的小衣服放进柜子里:“你爸比我还操心呢,今天早晨他还叮嘱我,让我去市场上帮秋楠买两只老母鸡补充营养。”

提起丁伯仁,李东来想到最近好像疏忽了轧钢厂那边,于是跟丁秋楠请了个假。

丁秋楠知道自家男人是干大事的,笑着说:“去吧,路上慢一点,等中午的时候记得回来吃饭,我让妈做红烧肉。”

“那感情好,我肯定不会耽误事!”

李东来来到轧钢厂的时候,工人们已经上班了,门口的保卫干事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走过来,立刻拉开了铁门。

“吆喝,这不是李主任吗?有阵子没见了。”

李东来从兜里掏出几个烟散出去,笑道:“最近医院里风平浪静,我这个主任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在家里睡大觉了。”

李东来以前经常在保卫处厮混,跟这帮保卫干事很熟悉,闲聊两句后,便把话题扯到了轧钢厂的形势上。

让李东来宽慰的是,自从李副厂长下线后,在杨厂长的主持下,轧钢厂内形势比较稳定,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还有就是新车间已经建造好了,丁伯仁因为主持建造有功,被杨厂长开大会当着全厂工人的面表扬,部委也发来了嘉奖信。

丁伯仁来到轧钢厂的时候,工人们还对这个知识分子出身的教授有看法,认为他一定不能胜任轧钢厂的工作,这里可不是大学教授,不是靠嘴皮子功夫就可以的。

谁承想,丁伯仁在车间建造的过程中,竟然连续一个月吃住都在车间里,并且同工人一块干活,这让工人们对他刮目相看。

杨厂长也顺水推舟,任命丁伯仁为新车间的车间主任,并且还兼任了轧钢厂的工程师职务。

可以说,丁伯仁现在在轧钢厂说话的声音,比一般的副厂长都大。

李东来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老丈人有一手啊!

只是两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两人之前拟定好的计划,为大风的来临做好了准备。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自己再出手帮忙了。

“来来,哥几个再抽两根烟。”李东来兴奋之下,把剩下的烟都散给了保卫干事们,然后便骑着自行车,进了轧钢厂。

他没有去轧钢厂医院,而是来到了新车间。

车间内机器声轰鸣,工人们正干得热火朝天,李东来站在车间没看看了许久,也没看到丁伯仁的身影。

这时候,一位身穿蓝黑制服的工人注意到了他,放下手头的活计,走到门口,笑着问道:“李医生,你是来找丁主任的吧?”

在丁伯仁进入轧钢厂的时候,李东来亲自去帮他站台,所以全工厂的人都知道丁伯仁是李东来的老丈人。

李东来点点头:“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不在车间里?”

“怎么能不在车间里呢?我们丁主任可是很敬业的,每天六点钟就来到了车间,晚上七八点才下班。他也一把年纪了,有空的时候你劝劝他,不要这么卖力,我们这些工人看在眼里怕他吃不消。”

这工人领着李东来往车间内部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

李东来才发现新车间比一般的车间要大不少,内部划分为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的工作内容好像还不一样。

工人把李东来领到车间的东北角,指着前面的一扇木门,笑道:“这里就是丁主任的办公室。”

谢过工人后,李东来敲了敲门。

正拿着铅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丁伯仁头还以为是工人有事情汇报,头也没有抬:“进来。”

李东来推门而入,发现所谓的办公室就是一间由木板隔出来的简易房屋,地上和桌子上都堆放有高高的图纸,丁伯仁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认真的工作。

一个多月没见,他头发上的白头发似乎多了不少,特别是双鬓之处,已经全部白了。

李东来心中有些后悔了,丁伯仁这么玩命,万一身体真出了问题,他怎么向丁秋楠交待?

见丁伯仁一直在工作,李东来轻“咳”两声。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汇报...呀,是东来!”

丁伯仁看到来人是李东来,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李东来面前:“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李东来心中一阵唏嘘,笑道:“昨天下午。”

丁伯仁恍然大悟:“对对对,昨晚上老婆子回家说过了。”

说完,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我给忘记了...”

李东来目光在那些资料上来回巡视,笑道:“我听工人们说,您现在每天至少要工作12个小时?您这么大年纪了,万一....”

李东来的话,让丁伯仁有些生气,他挺起胸膛直起身,道:“我今年才51岁,怎么就年纪大了?”

“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伯仁也清楚李东来的好意,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根铅笔缓声道:“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轧钢厂,我才发现我的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看着车间一点一点的建造出来,一根根的钢锭被轧钢机加工厂钢条,这些钢条再装上卡车,送到全国各地,莪的心情舒服极了。

在这里,我才意识到,我搞了那么多年的研究,完全是纸上谈兵。

要想把那些知识真正的化为成果,必须深入一线工作中。

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国家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我身为轧钢厂车间的主任,怎么能休息呢!

你知道吗?新车间投产一个月,我们已经轧制出各种高品级刚才两万多吨,这基本上等于轧钢厂以前全厂的产量了。

他的这番话让李东来沉默不语,李东来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低估老丈人的思想觉悟了。

得,既然劝不动,也就不用再劝了。

李东来也有信心,万一丁伯仁真的被累垮了,他也可以把丁伯仁救回来。

而丁伯仁似乎对李东来的突然出差很感兴趣,不过当他听到李东来说要遵守纪律的时候,就不再问这个话题了,转而谈起了车间内的事情。

新车间对于丁伯仁来说,就像他的孩子一样,车间顺利运行,丁伯仁就会眉开眼笑。

当车间生产遇到麻烦的时候,则会睡不着觉,寻找问题的解决办法。

如果这些麻烦是技术上的问题,那还比较好解决,丁伯仁大不了几个晚上不睡觉,如果再不行,他还可以去请教大学的同事们。

但是。

如果是人事上或者是客观条件,那就比较麻烦了。

最近丁伯仁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新车间内的搬运工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无法满足生产的要求。

新车间所需要的钢材,都需要由外面运进来。

长距离的运输有卡车,在车间里有板车,有吊机之类的。

但是,在这些工具的辅助下,钢材经常很难送到所需要的位置。

还是需要有搬运工转运。

轧钢厂用的钢材一般都是成型的钢锭,每一块的重量足有1000斤,搬运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

搬运工们已经屡次提出让车间里增加人手。

于是丁伯仁便向轧钢厂提出了申请,杨厂长也清楚车间的状况,便让各个车间里调拨一部分人手,去支援新车间。

在以往,其他车间的工人都是争着抢着去新车间,因为新车间待遇好,福利好。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报名,工人们都很清楚,这次去新车间是要下苦力。

在工人们不情愿的情况下,杨厂长也不能直接下达行政命令,只能让各个车间的主任帮着做思想工作。

结果当然是不理想的,一旦成了新车间的搬运工,后半辈子说不定都得干苦力活。

每天都得出力气不说,还没有晋升的空间,就算是干一辈子,也还是搬运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