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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选择收下鹿溪转来的这十万块钱,我不想把自己变成雇佣兵,更不想鹿溪变成我的雇主,我只希望我们能从朋友做起,然后一点点交心、知心,最后成为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我不会太在意我们之间在现实之中存在的差距,我只相信心诚则灵,所以才会对她许下那个承诺,帮她解开心结,然后得到一个最纯粹的她。

“我是怕你以后会后悔,等这辆房车再被转手的时候,就算你想买回来,也没有机会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竟然误判了鹿溪让我买回房车的动机,我以为她在乎的是那个承诺,可她想的却是我的心情。

“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

“因为它带给你的这一切,是不可替代的……就算它是一辆很老的车,以后不能陪你走南闯北,你留着收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现在未必会后悔,可是当你真的远离了房车生活后,并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会后悔,会怀念它的。”

鹿溪的这番话,对我来说是一种善意的提示,于是我想象了自己远离房车生活后的一些场景:我被困在那小小的一间房子里,楼上是一对老夫妻,总是会在我的头顶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拖动桌椅的声音,我的隔壁是一对生活不愉快的中年夫妻,他们总是会因为琐事吵的不可开交,有时候在我还没有睡醒的清晨,有时候发生在我困意十足的夜晚……如果,我的房车还在,就可以避开这些烦恼,哪怕只是暂时的,至少心里知道在这座不如意的城市,还有那么一处常在的避风港。

“行,鹿姐,我去把车买回来,但是要不了这么多钱,我是四万五千块钱卖出去的,最多五万块钱就能买回来,我先借你五万块钱,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你。”

“嗯,快去吧。”

……

结束了和鹿溪的对话,我将行李寄存在了附近的一个便利店里,随后便飞一般地赶回了那个二手车交易市场,尽管我知道不会那么快卖出去,但人生怕的不就是意外两个字嘛。

一刻钟后,我便回到了那个二手车交易市场,我明明记得自己和那个车贩子完成交易之后,房车就被停在2号停车场,可此刻,我就站在2号停车场的中央,可以看清这个停车场的每一个角落,却再也没有发现我的那辆房车,我因此而感到诧异……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转头看去,是收我那辆房车的车贩子,我赶忙向他问道:“我卖给你的那辆房车呢?”

“卖掉了啊。”

“卖掉了?”

“是啊,你刚走没多久,我就卖掉了。”

“卖给谁了?”

“老弟,你这是后悔了?”

“不后悔,能回来嘛。”

“呃……我还真不能告诉你卖给谁了。”

“你卖个车,又不是卖导弹,怎么着,还有保密条约吗?”

车贩子笑了笑,然后又意味深长的对我说道:“保密条约谈不上,但是得尊重客户隐私,尊重客户隐私就是尊重我自己,尊重这个行业,要是让你们私下聊一下买卖的价格,我们从中赚的差价不就透明了嘛,那我们这个行业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弄不好还得被买家当成是奸商,换你,你愿意做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吗?”

他如此坦诚,反而让我无法反驳,以至于过了半晌,才开口回道:“我不在乎你从中赚了多少钱,我就是想买回那辆房车。”

“你不在乎,不代表对方也不在乎嘛……这事儿咱就别聊了,那么破的一辆房车,你就算是现在买回去,也跟着你跑不了多少路了,无非就是搞点情怀……呵呵,这年头谈情怀多傻啊,不如买一辆新房车,年限和品质都有保障,而且现在房车的造车技术比几年前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我上个星期刚收了一辆准新车,能储存18度电,200升的净水箱,而且还是自动挡,带四驱,论行驶品质和居住条件,比你那辆,那是全方位的升级,走到哪儿都是信心的保障,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想买回之前那辆房车……我后悔了,特别后悔。”

“不说。”

我以让步的姿态,又说道:“我给你一千块钱,就当信息使用费,成吗?”

车贩子依旧摇头,回道:“不说。”

“那你开个价吧,你想要多少?”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和操守,说了就是砸自己的饭碗,多少都不说。”

……

很不走运,我碰上了一个很古怪的车贩子,他一边嘲笑我的情怀,却又和我大谈特谈什么职业操守,抛开立场不说,不管是我的情怀还是他的职业操守,本质上不都是一种坚持嘛,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无功而返的我,有些郁闷地走在来时的路上,同时心里也伴随着些许疑惑,为什么我刚刚才卖掉那辆房车,转眼就有下家接手?

我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辆应该被抢手的房车,如果房车也和人一样有年龄之分,这辆房车,无疑是个老人,而且是一个很穷酸的老人,它没有自动挡,也没有很强的储备能力,空间和性能更是一般,它的价值,只是于我而言,因为我们曾一起相伴走过了十四万两千六百三十五公里,可对于别人而言,它就是一辆老的不能再老的房车,也许在很久以后,会遇到一个贪图便宜的人愿意去买它,但那也是在很久以后,而不是在我脱手后的区区数个小时。

……

从便利店领回了自己的行李,我又坐回了之前和鹿溪聊天的那个长椅上,再抬头眺望这座城市,已经是一副黄昏时特有的慵懒、萎靡之状,我这才发现,这一买一卖,一来一回,竟然用掉了我一整天的时间,我不能说卖车不是一件正经事,可却耽误了我太多的时间,我还没有找到新的住所,但夜晚就已经要来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没有归宿的人,都会不自觉陷入到一种迷失的状态中,所以,我就这么空空看着越来越接近海平面的夕阳;过了片刻,终于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带着遗憾的心情给鹿溪发了一条信息:“说了你可能不信,中间就错过了三个小时,等我再去那个二手车行的时候,房车已经被车贩子转手卖掉了……”

这条信息之后,我把鹿溪之前借给我的钱又退了回去。

鹿溪没有立即收回,她好像更关心房车的去向,所以很少见的主动给我发来了语音聊天的请求,我对鹿溪向来迎合,但这次却带着些许的失落感,接通了她的语音。

“知道是谁买走了那辆房车吗?”

“不知道,车贩子不肯告诉我,他说要是我和买家私下有了联系,各自聊一下买卖的价格,他从中赚的差价就透明了,他说这是行业的大忌……”

电话那头的鹿溪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回道:“房车交易的流动性本来就差,而且你那又是一辆没什么交易价值的房车,会不会是你身边的熟人买走了这辆房车?……因为你之前发朋友圈了,是你的朋友,都知道那辆房车对你的意义。”

“不可能吧?……我朋友为什么要买我这辆破的不能再破的二手房车啊?如果真是觉得对我意义非凡,又为什么在买了之后,不跟我联系呢?”

“也许是你的前女友呢……跟你一样,这辆房车也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所以她就私下买了,当做是一个纪念吧。”

我心头一惊,而电话那头的鹿溪又对我说道:“我嫂子喊我吃饭了,先不聊了,你自己想想吧,反正我觉得买这辆房车的,一定是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