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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屹川也在他的身旁坐下,静静地吹着晚风。

奚少爷仍微微偏着头,看着洁白槐花上泛起来的月光,唇角轻轻上扬着。

“阿三,我们离开春城吧。”

闻言,张屹川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

“怎么……怎么这么想离开春城了,小少爷,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以往最想离开春城的人,是阿三。”

张屹川低头笑了笑:“我现在倒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

奚少爷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张屹川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槐花,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的动作很慢。

许久后,奚少爷也垂了垂眸,低低道:“好,那我便陪你……留在春城。”

“赵城主给了我个官职,是专门查案审案的,待我的功力上去了,便能用这力量帮更多的人,对了,他在城中有一套宅子,说可以送给我们住,今日我去看过了,有好大的书房,你肯定喜欢……”

张屹川絮叨着,奚少爷转过了头来,仍看着手中的槐花。

“等搬过去后,我在院中也种一棵槐树,你喜欢在槐树下看书,也可以……”

“都好,一切都好……”奚少爷喃喃着,而后笑道:“只要阿三开心就好。”

对上他的目光,张屹川也缓缓笑了。

搬入新家去的那日,赵城主也如愿以偿,又一次吃到了奚少爷的血肉。

奚少爷在城主府中,又狠灌了自己许多碗汤药,待到自己的脸色不是那样惨白了,方才敢走回去。

回去之时,宅中很热闹,张屹川的那些魔修朋友们都送来了暖房礼,堂中满是笑谈声。

奚少爷浑浑噩噩间不知自己已然走了进去,堂中寂静了片刻,而后便有人开口询问了。

“张兄,这位是……”

“瞧这身打扮,应当是府上的杂役吧,咱们张大人应当不至于和如此朴素的人交朋友。”

奚少爷恍然回过了神来,听清这些人的话后微微一愣,目光向着张屹川的方向看去。

他的脸色有些窘迫,避开了奚少爷的目光,未曾说话。

许久后,奚少爷方才开口道:“小人不知少爷在此与友人相聚,多有打扰,现在告退。”

回房之后,奚少爷便直接睡了,这一次不知连续睡了几日,待睁开眼睛时,剧烈的痛感从自己的腿上传来。

他瞬间惊得一身汗,看去时,才发现竟是城主府的侍从正拿着刀子割着他腿上的肉。

“你们干什么!”奚少爷惊道,转头一看,赵城主正面带笑意地站在一旁,他又皱着眉头喊道:“阿三呢?!”

“他领了差事,外出公办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上回本城主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为他求来了筑基丹,按照咱们之间交易,本城主是来向你收取酬劳的,想到你应是不会拒绝,可却迟迟不醒,也便只能先叫人取肉了,别担心,补药已经在熬着了。”

话音落下,奚少爷仍是冷汗涔涔的模样,他复又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怔怔地看着上空。

“我身上能有多少血肉,总有被你吃干净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你又会将阿三弃如敝履,你叫我如何死得甘心……”

“呵呵呵……我看现在,倒是张屹川将你弃如敝履,倘若你不喜欢这些话,那本城主便不说,你是珍宝,现在大可以向本城主要求些什么,我虽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恶人,诸如,将奚府的那些人处死之类的事情。”

“不必了……不必,但你能否答应,待我死了,不要夺走阿三所拥有的一切,或是将他放出春城去,他已然拥有了自保的能力,不会再被恶人操控了,让他离开春城,去找他的故乡,别再回来了,忘记春城中的一切。”

“你的愿望只是这些么,好,本城主可以答应你,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用身上的血肉换来的呢,果然,被珍宝注视着的人,是幸运的。”

奚少爷仍躺在床上,泪水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见此,赵城主长叹了一口气。

“唉,可怜人呐……”

张屹川来看他的频次越来越少了,平日里不是在城中办案,便是与他的那些魔修朋友们小聚,回府之后的时间又多在修炼。

奚少爷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最长的一次,他整整睡了三个月。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新伤口。

他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摸到桌边给自己倒着水喝。

许是睡了太久,他今日倒是难得的精神,久违地走到了书房当中,坐在了满是尘埃的桌旁。

推开窗,天空中有飘荡着的风筝,忽然间一阵强风吹来,风筝断了线,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奚少爷收回了目光,提起笔来,在旧纸上写写画画。

画阿三口中的傩戏,月光下的槐树,还有那日背着他翻过院墙的人。

突然间,他猛咳出了一大滩血,全都洒在了那些画作上。

“我的死劫……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恍然间,脑海中响起了佳茗楼中的热闹声音。

“张大人,最近赵城主对您似乎很是不喜啊,我听他昨日里训斥您的话,似乎话里话外都在说您忘恩负义,您究竟是何处忘恩负义了?”

“我怎么知道!”

那边传来的声音格外恼火,显然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我张屹川敢指天发誓,这辈子从来都是别人对不起我,我就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他凭什么这样说我!”

“诶?昨日里城主大人似乎还提到您家中的那个小杂役了,城主大人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杂役?”

“是啊,而且城主大人还用‘少爷’这个称呼喊那个杂役,少爷?张大人您不才是少爷吗?”

“我现在是春城百姓们的父母官,”张屹川义正言辞道,顿了顿,又冷笑了声:“呵,他就是看我现在发达了,心中不平了,就成天装睡躲着我,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去管他的事情。”

“这么说,张府中的那个小杂役,以前还真是哪家的小少爷?不会吧,怎么现在变成杂役了?”

一群人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