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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到身上那一刻,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骗我……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从京郊别院回来,住进太液池,再到答应回宫,根本不是她的妥协退让被感动,而是她筹谋离京的开始。

什么开医馆、悬壶济世、什么喜欢逛园子、做点心,全都是假的,她就是想掩人耳目,不露痕迹拿到那些药,好将跟着她的人全部放倒。

一切都是她的圈套。

白头到老,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她爱的只有她自己,她相信的也只有她自己。

“哈哈哈……”

皇帝忽然笑出声来,笑自己愚蠢。

苏培盛只怕皇上又要像上次一样,连日辍朝,不眠不休。

好在福沛跌跌撞撞走过来,他手里摇着拨浪鼓,嘴里喊着皇阿玛。

皇帝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头去。

福沛小小一只,走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

“滑玛,抱——”

说好了今日要出宫见额娘的,福沛两只小短手十分奋力向上举着,欢欢喜喜道:“额娘,阿玛,额娘~看额娘。”

额娘?

皇帝想起年世兰,忍不住将对他娘的怨愤,加诸在他身上。

“抱走。”

因着声音不大,小厦子也从未皇皇帝如此对待八阿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福沛却瞧出不对,素日慈眉善目的皇阿玛,一时变得凶神恶煞,他瘪着小嘴,唇角颤抖。

他委委屈屈小小声喊着“滑玛”,换来皇帝一声“滚”。

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那一眶眼泪刷地落下。

福沛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苏培盛唯恐皇帝因为皇贵妃迁怒八阿哥,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决定来,忙抱起福沛,交给小厦子。

小厦子转身麻溜往寝殿方向跑。

皇帝森冷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道:“抱、走!朕的话听不懂吗?”

小厦子心如擂鼓,八阿哥日日住在这里,他该抱去哪儿?

苏培盛见徒弟一脸茫然看向自己,挥着手,小声道:“先抱去翊坤宫。”

转而还想劝两句,刚开口,发现皇帝已经大步回殿。

霍青云再叩首,“微臣有罪,不敢请求皇上宽恕,愿自请带人寻回娘娘,将功折罪。”

皇帝没有理他,只道:“宣张廷玉进宫。”

霍青云再求:“皇上!”

苏培盛瞧了眼皇帝的态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小声请霍青云出去。

皇帝一反常态,对于年世兰的突然消失,没再追问一个字、没有追究一个人,好似年世兰从未出现过。

既不提她,也不叫人去寻。

只专心朝政,通宵达旦看折子、见大臣。

不止养心殿的奴才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当差,满朝文武也是苦不堪言。

福沛先前偶尔能见娘亲,而今双亲都见不到,时常啼哭,一时要额娘、一时要皇阿玛。

满宫里的娘娘们念着从前皇贵妃的恩情,轮流来照看哄他。

冯若昭和沈眉庄对小八,更是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

“听说而今养心殿,皇贵妃和八阿哥成了禁词,谁也不敢提。”沈眉庄瞧着福沛道:“倒是可怜福沛,连周岁宴也不能办。”

沈眉庄可怜的又岂止是周岁宴。

“皇贵妃走得决绝,皇帝伤了大心,新鲜热乎的伤口,哪里碰得?”甄嬛逗着福沛,“倒也不必担心,八阿哥毕竟是皇帝亲儿子,先前能将他养在自己身边,等情绪缓过来,自然还是会宠着的。”

至于年世兰。

甄嬛唏嘘道:“只怕依着皇上的性子,日后会给福沛找个养母,再不许提生母之事。”

系统说过,原剧情里,女主出走甘露寺,皇帝严令禁提,导致胧月再见生母,不识生母,而今年世兰决绝离开,大抵也是殊途同归。

不过转念一想,年世兰销声匿迹,年家也不在京中,只怕这两人此生再无相见可能,不在福沛面前说,或许也是好事。

只可惜,她的禛兰大旗终究还是倒了。

甄嬛和沈眉庄正说着话,小厦子匆匆来六宫传旨,“皇上病了,请各宫娘娘轮流去养心殿侍疾。”

“怎会病了?”

小厦子叹息道:“皇上一日睡不到两个时辰,本就不大好,近来节气变化,皇上晨起上朝,受了些风寒,这便倒下了。”

而今的小福沛不是个只懂情绪的小娃娃,他精准捕捉到“皇上”两个字,嘴里不停喊着“阿玛”、“滑玛”。

看上去比沈眉庄和甄嬛急多了。

甄嬛让沈眉庄抱上八阿哥,一同过去。

小厦子阻拦道:“皇上现在怕是不想见到八阿哥。”

“皇上这病,非是起于风寒,乃是心病。”

去了养心殿,皇帝还没醒,温实初也说了同样的话。

冯若昭先到一步,悄悄在二人耳旁道:“皇上方才嘴里念的,都是皇贵妃的名字。”

甄嬛瞧着皇帝这样子,实在怀疑他要提前驾崩,“嗐”了一声,示意沈眉庄将福沛放在皇帝身旁。

小福沛忘了之前被自己皇阿玛凶过,他趴在皇帝身旁,喊了好几声“滑玛”,没得到回应,以为皇阿玛睡着了,自乖乖躺在皇帝身边。

小脑袋挨着自己爹,嘴里乌鲁乌鲁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偶尔蹦出一两声“阿玛”、“额娘”。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闹,自己玩了一会儿,抱着皇帝脖子便睡着了。

甄嬛忍不住感慨道:“皇贵妃脾气暴躁,皇上喜怒无常,却没想到她俩生出来的小阿哥,如此温顺乖巧。”

黄昏时分,皇帝醒来,睁开眼瞧见福沛的小脸——他的眉眼跟他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里不免一阵难过。

福沛哼哼唧唧醒来,欢欢喜喜同皇帝贴贴,小奶音叭叭说个不停,时而还挥手比划。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凶了这个小家伙,皇帝内心自责。

他有些后悔,如果年前不是自己贪心,想让她早些回宫来,就由着她留在京郊别院,也不至于连孩子想见她、也见不着。

皇帝病好后,再次召见霍青云,问了年世兰离开前的细节。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下令,霍青云私下也会派人追查。

“……娘娘利用糕点和赏银判断院子里守卫的数量,日日逛园子,其实是在摸清园子有多少出入口,卖花郎有问题、送信之人也有问题,娘娘离开八成是他们在外头接应。”

霍青云特意查过,那些人都已不在京中。

思虑如此周全,皇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欣慰,“可信吗?”

霍青云没能理解皇帝的意思,“皇上是说……”

“外头总是不安宁,她一介女流,身边便只有叶澜依和颂芝,那些接应她的人,可靠吗?”

比起找回来,皇帝更担心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