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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她说不想吃饭,馋馄饨,就拿了五个铜板去街上买。”

“哪条街?”

“就家后面那条,临平街。”

宋安德从笔录上抬头:“这里离三米街近吗?”

老汉答道:“挺远的。”

宋安德又偏身问李非白:“大人,那谢崇义的家离这里远吗?”

他问的问题李非白刚向熟路的衙役打听了,他说道:“远,即便是用最快的速度跑,也要跑三刻。”

“那肯定不是他做的。”宋安德说道,“他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更何况当时还被抓进了牢里,他没有犯案的机会。”

但一定有哪里不对。

李非白很肯定谢崇义有问题,他聪明无比,却又自傲清高,将自己当做了高高在上的玩家。

他摇头说道:“你做这个假设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一个误区。林姑娘离开家到家人发现她失踪足足有两个时辰,在酉时和戌时街上没有人留意到这个姑娘,她失踪的时间可以是在酉时,也可以是在戌时,而谢崇义被抓进牢房是戌时二刻,在那之前他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在房里。”宋安德说道,“我们的人盯着呢,他就在房里,一步都没有离开。”

“嗯。”李非白当时也以为他傍晚点灯待在房里很奇怪,但进去时他人是在的那的。

假若不在,而是出去绑走了林家姑娘,再跑回来,这个假设能否成立?

被监视、离开、绑人、归来、被大理寺抓捕,期间林家人发现女儿不见报了案,而身处牢笼的谢崇义却洗清了嫌疑。

这些事可以在不同时刻发生,可是谢崇义是怎么在被监视时离开去犯案的?

李非白回到大理寺,姜辛夷也刚去澡房梳洗了回来,两人在房门口碰了面。

“听衙役说,阿克一天来这跑十回,夏国使臣也是从早堵在成大人门口。”

姜辛夷说道:“整日像壁虎趴在那,只差没把六叔的门给扒下来。”

“……”这瞬间就有画面了。李非白说道,“案子查了一半,嫌犯已经有了,但对方很狡猾。”

“我刚从辛夷堂回来就听万事通的宝渡说了,是个画师对吧?”

“嗯。已经让人盯着他了,我回来歇半个时辰,就去盯梢。”

姜辛夷看看他疲倦的脸,总觉得他初入京城时神采奕奕,如今总是熬夜奔波办案,瘦了、憔悴了。

作为三代将门的李家弟子来说,他属实是太过拼命了。

她不解,问道:“李非白,你为何如此拼命?如今你已经证明自己并非是凭着身世空降大理寺任职少卿,大理寺上下现今都是服你的,你大可以将一些事情交给别人做,何苦这么劳累?”

李非白素来知道她“惜命”,不愿多操心旁的事。他说道:“你在两年之前,大概也同我一样拼命吧。”

姜辛夷微愣。

她自从跟随师父学医,就几乎没有一天是能在住处安歇的。

师父总是到处走,每到一处都总有新的病患,然后便是无休止的治病开药。

这儿刚能歇口气,师父又往下一处去。

又开始新一轮的看病治病。

她从不觉得累,因为师父,也因为心中身为医者的信念。

用两年前的她的立场来想这件事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李非白为何这么无休止地办案救人,

“我明白了。”姜辛夷坦然说道,“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当然,我知道说这句话你回头也会忘了。”

李非白看着她,已能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如冬日暖风拂照,那多日的劳累立刻消散了。

他笑笑道:“明日给我看看,开些药补补元气。”

“哦。”姜辛夷说道,“我知你还要忙,我先回屋了。”

“早歇。”李非白看她进了屋里,也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屋内的灯火被点亮,窗纸上立刻映出了姑娘的影子。

也不知她在原地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动。

人动影动,影子随着离灯火时近时远而忽大忽小。

他看了片刻,蓦地想到什么,随即快步出门,唤了宋安德来。

“那谢崇义进屋后就没有再出来?”

“是。”

“有没有什么动作?”

“就睡觉呀,没怎么动。”

李非白点点头,宋安德又说道:“刚听那边来报,说他从大理寺出来后倒头就睡。”

“又点了灯?”

“咦,大人怎么知道。”

李非白声音微沉:“我们被骗了。”

赶到谢家,看守的衙役见面便说道:“少卿大人怎么来了,这谢崇义正老实待着。”

那屋子因门窗紧闭,灯火挺得笔直,不见一点倾斜,人影也僵在那丝毫不见动弹。李非白问道:“姿势一直没有变么?”

“没有。”

他说道:“开门。”

衙役迟疑片刻,这抓了一回没证据,又来第二回?

人家要是闹起来,可就坏了大理寺的名声了。

但他们还是往那边过去,推推门,是锁上的。他们敲门唤声,屋里无人应答,这才觉得慌张,以身撞门,门瞬间被撞开。

屋里的画被这冲劲掸得飞起,那小榻上哪里有人,根本就是个被拢成人形的棉被。

衙役脸色大变:“啊!这人怎么不见了,他也没离开屋子啊。”

窗户紧闭,门也不曾出去过人。

可人却不见了。

李非白拿着剑鞘就敲墙砖、地砖,没有空音。他的目光落在柜子上,地上有一角尘埃,十分突兀的在那里刺着人的眼睛。

他示意衙役们挪开,柜子搬离,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连接隔壁厨房,而厨房的窗户,正大肆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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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无疑就是谢崇义,但现在谢崇义也消失了。

大理寺的人连夜四处搜寻,都不见人。

本来这几个月姑娘们陆续失踪的事就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大理寺又半夜到处跑,更让人觉得不安。

平静的京师许多人家点了灯,都在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姜辛夷是寅时被衙门里的动静吵醒的,“惜命”的她还想继续睡,但她睡得浅,那衙役出列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安静下来,她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终于起床,略带了些起床气。

少睡一个时辰,这跟将她的寿命减了一个时辰有什么区别。

以后就住辛夷堂去,省得又半夜被吵。

她脑子昏昏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莫不是去找木里里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大理寺不吵人了。

最好带了好消息回来。

她点亮灯,隔壁房间一如既往安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坐了会,实在无趣,便打算去辛夷堂,这会丘连明应该快送烧饼来了,一会揪了他一块去辛夷堂痛苦学习去。

从大理寺出来,街道上已有一些人家亮了灯,隐约能听见起床的窸窣声,想必都是被大理寺吵的。

“救命……救命……”

她顿下步子,偏头往那巷子看去,一个男子坐在树下哀嚎,地上一片血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姜辛夷快步往那边走去,蹲身问道:“哪里受伤了?”

“腿,被狗咬了。”男人唉声道,“我家就在附近,姑娘可否扶我过去?”

姜辛夷鼻尖微动,那血液的味道根本不是人的,它极其腥臭,更像是鸡鸭鹅的血。她猛地站起身要往后退,可对方已然先一步察觉到她的迟疑,随即一把捉住她,在阴暗中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你的肉一定很好吃。”谢崇义嗤笑,手中帕子试图蒙住她的口鼻,顺势将她往巷子里拖拽。

女子跟男子到底是有力量上的悬殊,任凭姜辛夷怎么抗拒,仍旧被他拖着走。

眼见要拖向那无尽的黑暗中,一枚飞镖刺来,瞬间划破谢崇义的手臂。

这回真见了血。

暗卫飞身而来,谢崇义见状不对,将她朝那暗卫推去,转身从狭窄巷子中逃走。

一人留下保护她,另外五人前去追踪。

奈何巷子太多小道,盘根错节,跟了几个拐弯,人就跟丢了。

宛若狡兔,极其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