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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下大雨,一个中年人跑到街边店铺屋檐避雨,他穿着儒衫,面色稍显儒雅,看起来像稍有家资的读书人。

然而他不知道,一场雨将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店铺突然掀开门帘,小二热情招呼进屋避雨。

中年人不想买东西,也不好打扰店铺,委婉谢绝。

小二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劝,而是返回屋内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中年人,他颇为感动,便走进店铺躲雨。

小二笑了笑,便离开了。

店铺只有一个柜台,并没有人,也没有货。

中年人颇为奇怪,就掀开门帘进入小二离开的里屋。

原来是个赌场。

这里隔音很好,紧挨门口有一张桌子相对安静,坐着一位同样是儒衫的男子,和周围的人吹牛,说起他第一次进来就运气爆棚,一个时辰内就赢了几百两。

周围人纷纷附和:新人手气最好,更容易赢钱。

中年人无事可做,离开又觉得失礼,于是他便站着听了一会。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这雨要下一会儿,兄台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玩儿两把。

中年人连忙摆摆手,说道自己不会玩。

周围人发现他,立刻怂恿道:就是不会玩手气才好。

中年人依旧谢绝了。

其余人也不好勉强,外面又来一个避雨的人,闲着也是闲着,问清游戏规则,一伙人嘻嘻哈哈开始摇骰子。

新人拿到小点,却总是比其他人大,赢钱的次数变多。

观看全程的中年人目光也越来越专注。

终于,一个胖子输光了,在别人的笑声中骂骂咧咧走了。

众人再次邀请中年人上桌,他看着一个新人也能轻易赢钱,贪婪战胜理智,终于坐在了赌桌上。

不出意外,他赢了,马上换桌玩大筹码。

不出意外,他又赢了,本来此刻收手,他将会拥有最多的收获。

可惜,他玩了一天一夜,赢来的又输了出去。

输红眼的他想借别人筹码,当然没人借,只好快速回家取银子继续。

又不出意外,他又输了。

众人笑他长时间没休息,应该休息好再来。

其实,从他落座的那一刻,就决定这是一条崭新的赌棍。

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是必然结局。

这就是赌场惯用伎俩,场景不同,道理不变,有人望风,有人拉人,有人蛊惑,有人激将,有人笼络,有人故输,有人接应,有人善后。

千门对不懂赌术的人,称呼为水鱼,肥瘦代表富裕程度。

杀鱼不好听,他们叫拉人杀水局,或简称杀水局。

朱鼎顺缓缓讲完故事,眯眼盯着朱国弼,“抚宁侯能否指教,赌场门口的那张桌子,是这里,还是都督府,或者是某个书院?”

朱国弼没有丝毫躲闪,他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

稍微斟酌组织话语,朱国弼吭哧一笑,“大将军可以认为这里是那张桌子,也可以认为是都督府,还可以认为是书院,反正没任何区别。官场怎么会和赌场一样,大将军既然是将,千门八将就是做局人,就算上桌,也是坐庄。”

“是吗?那水鱼在哪里?”

“鄙人听过大将军的臣民论,您是贵人,是臣,是臣上臣,是君下臣,水鱼自然是横目之民。”

朱鼎顺突然靠回椅背,眼神似乎不信,“一个泥腿子侯爵,就是贵人?”

“大将军,您姓朱,和鄙人的朱可不一样。”

“那更倒霉!”

朱国弼无法从这个角度说服他,突然站起来,在地下来回踱步,还使劲挠挠头,不一会又返回桌前,语气真诚。

“大将军,鄙人可没资格带您上桌。听说公爷陪嫁百万,丫鬟三百,护院二百,侯爵步辇、车辇齐全,骏马百匹,二千亩良田。八家勋贵同样配备了妾室该有的资财,绝对超越很多人家的夫人。其余勋贵暗中也有厚礼送上,公爷才是您的引路人。”

“抚宁侯脚踩两条船,玩的不错,可有人告诉我,满朝无人弹劾,这是捧杀的预兆,与生词遍地一样的杀局。不是岳父大人,更不可能是阉党,看来侯爷不想告诉我是谁,某很失望。”

朱国弼愕然,瞬间哭笑不得,“我的大将军呀,正因为没人弹劾,才说明大伙都接受了您,说明大伙积极邀您入桌。”

“是吗?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朱国弼差点咬掉舌头,“当然不是东林,是所有读书人,因为大将军是兵事大家呀,您是不是想太多了,对,您真的想太多了,这可不是好事。”

朱鼎顺看他很急,激动的双臂摆动,微微一撇嘴,“老子从小被读书人欺骗欺辱,让他们服人抬人,一定会倒霉。”

咳咳~

朱国弼用力捶捶胸口,好像一口气憋住,脸色通红,趴桌子咳嗽不止。

“我的…我的大将军…咳…大将军呀…咳…咳咳,你姓朱啊,你是朱明宗室啊,放弃爵位也是宗室啊,顺着代藩的辈份继续起名传承,谁敢说什么,谁会说什么。

长吏司是欺负宗室,但您已经翻身了,练兵、统兵、将官任免,您是唯一的实权全权勋贵。您不需要怕谁,是他们怕您,您自然是贵人。”

朱国弼快哭出来了,英国公不知道他女婿有这么大的问题吗?

王允成老头也是,让人来也不打个招呼,老子措不及防又不熟悉,怎么劝?

朱鼎顺察言观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老子演技比朱由检高了好几层。

站起来负手在屋中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侯爷给某大婚准备了什么厚礼?”

“啊?!”朱国弼如遭雷击。

“他们不上礼?”

“不不不!”朱国弼拍拍额头,感觉脑子被这位整乱了,“抚宁侯是抚宁侯,东林是东林,士绅是士绅,豪商是豪商,南京勋贵也派人入京了。大伙谁都代表不了谁,只是联络一下。”

“南京勋贵?谁?魏国公府的小公爷?”

“不是,小公爷入京太扎眼,是其他人,大将军会见到的。”

“我还是不信,这京城啊…”

朱国弼连忙拱手,“大将军应该先去拜会英国公,您在鄙人这里说什么都可以,但抚宁侯无法答应什么。”

“岳父大人能答应什么?”

“一家人呀,贵人圈内部谁不知道国公嫡女与大将军同生共死的交情。”

朱鼎顺点点头,“有道理,侯爷晚安!”

“等等,大将军,鄙人能问一句,陛下是撵三位叔王就藩吗?”

朱鼎顺稍微一犹豫,朱国弼立刻补充道,“与贵人无关,是属地官员得回避,亲朋好友,兄弟同门都不少,送大将军十万两,真心求教。”

我去,大明朝果然到了不得不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