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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队长两口子坐在屋里说话。

大队长:“这次多亏了林医生了,不说做手术的事,光是在医院住院也没少帮忙。过两天你去县里割点肉,咱好好请她吃顿饭。”

孙翠花点头,“是要好好谢谢她。”瞪了他一眼,“咋不说手术的事?要不是林医生,你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

“想啥呢?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也算救我一命了,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感谢人家啊。好东西咱们没有,能拿出来的林医生也不缺,送了估计也不要。咋了?咋不说话你怎么瞅我干啥?”

“是不是到底还是伤到脑子了?我寻思这种话咋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老头子你没事吧?”孙翠花抬手去摸他额头,上上下下仔细瞅着他,还是熟悉的老橘皮子脸,伸手揪了一把。

“干啥动手动脚的。”大队长不知道老妻是在说什么,“咋不是我说的?”

“我看看你脸皮多厚。林医生救了你,你管人家是不是需要,能送到心坎上当然好,送不到也是咱的心意。咱们有啥东西就拿啥,是感谢人家又不是贿赂。”

大队长顿住了,好一会儿,抬手摸出自己的烟杆,“是我障住了,你看着准备吧,买点肉什么的,给那孩子做点酱也行,平日里也多帮衬。”

“最近飘了吧,严知青他们有本事有路子和领导认识打交道,说句不好听的咱就是庄稼人,在乡下当个大队长没事,硬要和那些当官的挤,也挤不进去人家的圈子,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到老到老还是没把持住啊。”孙翠花瞥他一眼,自顾自收拾东西念叨着。

早就想说了,自打大队建了药材加工厂,几个知青往外卖的越多,红红火火的,看他们和领导来往,这老头子也带的不一样了。

“我听说严知青和县里领导是认识的,你别看他轻轻松松就和那些公社县里来的人人聊上了,那都是人家投了好胎又有本事。那些当官的哪个不傲气啊?别人给了三分面,这面子不是给咱的。”

“咱踏踏实实的,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要是能把孩子们供出去有个谋生的技能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这大学要咋上,听说领导秘书就是读了大学出来分配的,这是靠自己本事没家世也体面的。”

*

接下来几天,林言青在卫生室忙着看病。

大队长回来以后,待了两天出去了一次,看到队里偷懒不好好干活的就想扯着嗓子喊,一家人可是记得出院的时候医生的嘱咐,保持心情平和多注意休息,一下把同样在地里的田拥福吓到了,就带着人往家里走。

之后被孙翠花镇压,每天躺在炕上休息,闲得慌的时候拿竹条编几个筐。

大概过了五六天,田拥军回来了。

一进家门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问,“爹呢?爹怎么样了?”

大队长被送进医院那会儿就给田拥军打了电话,不巧的是那会在出任务,拜托接电话的人留了口信,等林言青到了打算做手术的时候又打了一次,这回人回来了接到电话了解了情况,田拥军拜托了认识的战友帮忙,自己去请假回家。

去年过年时请了假,也幸好刚忙完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不太忙,田拥军顺利从部.队请到了假紧赶慢赶往回来走,也就没收到之后手术成功人已经没事的报信,现在自然是忧心不已焦急如焚。

偏偏家里没人在家。

田拥军又往地里跑。

“二哥,家里人呢,爹怎么样?还好吗?爹在哪?”一连串问题砸下来。

田拥福正埋着头在挥着锄头耕地,面前就站了一个人。

“诶,你让让,堵着我光了。”谁啊咋这么没眼色,这不是耽误人干活吗?爹生病这一遭花的钱不少,家里钱大头是老三当兵寄回来的,这次花了,老三娶媳妇的钱就少了,他得好好干活干完回家去做木活多挣点钱补上。

“二哥,是我。”田拥军对他哥也是服了,这么大人站他面前只顾弯着腰埋头锄地,你好歹是抬头看一眼再说啊。

“老三?!你咋回来了?”田拥福放下锄头,拎着柄窝在手里,惊喜道,“回家没?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家里没人,爹咋样了?”

“挺好的,爹去接小康放学了。”

田拥军着急追问,“电话里没说清楚,你给我具体说说咋回事。爹怎么突然晕倒了,什么情况?现在治好了吗?”

田拥福挠着头,平时沉默寡言也有一方面是因为笨嘴拙舌,三言两句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那个啥。”

田拥军显然也想到了二哥不爱说话,“娘在哪?我怎么没看到她?”之前在地里就扫了一圈了,没找到他娘才找的二哥。

“娘在卫生室林医生那。”

田拥军点头,“那我去找娘了。”

田拥福“嗯”了一声又拿起锄头耕地,有娘在就用不着他了吧。

等到了卫生室,把搓着药丸子的孙翠花叫回家,田拥军才对着她说,“娘,我爹这事是怎么回事?他身体现在怎么样?不好好歇着怎么还让他乱跑?这离住院生病才几天。”

孙翠花关上门坐下,看着儿子一脸沧桑就知道几天没休息好了,心疼的把人按在椅子上,“你先坐,喝口水,饿不饿?娘给你下碗面条?”

“娘!”田拥军皱着眉,“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吃饭。”

“行了,你爹没事。”孙翠花叹口气,知道儿子也是关心他爹,“这事也是赶趟了。”

等孙翠花一点不落把事情讲清楚,“你说你爹倒霉不?捉奸去劝人挨了一转头,当时鼓了个包,我拿林医生的药酒给揉了下,也没当回事。”

“其实之后几天,你爹和我说了好几次他头疼。”孙翠花一脸自责,“当时我寻思是不是没睡好,或者是吹风了,这每年冬天我不是都头疼吗?我以为和我一样就是单纯的头疼,还心里嫌你爹皮嫩老了老了矫情。人突然就晕在地里了,送医院一检查人家说是可能是脑袋里出血,再知道前几天受过外伤,就是差不离了,到头来还是那一砖头的事。唉,要是早点去医院看,说不定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田拥军扶着孙翠花肩膀,“娘,这又不怪你,谁知道外边没事里边能造成内伤呢?”

又问道,“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谁给治的?我不是让你们去找我战友吗?他没帮着联系医院吗?怎么不去省城医院看?”

“军子,你先别急,听娘说。”孙翠花拍了拍他,“没事了。你那个战友,小赵是吧,不等咱们去找他就上医院来了,帮着排队缴费检查,再没有什么不好的,做的不比你两个哥哥差,就是你在估计也就是这样。”

“当时说了要带我们去省医院,还没想好去不去,你大嫂性子直,给林医生打了电话,林医生直接坐火车赶回来了,她看了以后说能治咱就让林医生治了。”

见田拥军皱眉脸上浮现不赞同,孙翠花狠狠用力打他手臂,“你这是啥表情?!”

“娘!”田拥军皱着眉说道,“怎么不去省城医院啊,林同志医术是不错,再好能比得上省医院吗,不说医生还有设备什么的,大医院治疗咱心里踏实啊。”

“别胡咧咧,要不我把齐天大圣叫过来和你练两招?”

“啊?”田拥军蒙了,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啊什么,齐天大圣七十二变都没你能变,找人帮忙的时候一口一个林医生,现在不相信就变成了林同志,这么多年我怎么还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本事,生了个会变脸的,多稀罕啊。”孙翠花嘲讽道。

“娘,有话好好说,我错了还不行。”田拥军无奈,在老娘的阴阳怪气下败下阵来,“我们队里医生也是叫同志啊,这不是一时顺口了么。”

“军子,我们在医院的时候,人家医生拿不准,是叫了人开过会的,我听着周医生还有院长是和省医院打过电话的,说是你爹这是脑袋里面出血,要做手术的话就是省医院也不一定有把握,从咱们县城到省里,是会飞还是有车?做火车再坐车到医院就要近两天,医院说了你爹当时那种情况不算急但是最好也不要轻易移动。去了省医院能不能安排立即手术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谁也给不了句说话又是另一回事。”

“林医生接了你大嫂的电话立刻就坐车回来了,别人都说不准,她点头说没问题能做,你说我信不信她?”

“林医生这回救了你爹一命,做人要是没良心你太爷在地下晚上都得上来和你唠会嗑。”

越说越离谱了,关我太爷什么事啊,不也是担心我爹合理疑问么。田拥军心里嘀咕。

要是孙翠花能听到就会回答他,怎么没关系了,做手术那会可是专门让他老人家保佑的。

弄清楚经过,知道老爹没事也放心了,田拥军讨好的说道,“娘,给我下碗面呗,火车上一路就啃了两个饼,饿死我了。”肚子应景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您先做着,我去找我爹啊。”